将小橘阴阳怪气的态度丢到一边，睿颖怀着重重心事打开釉釉的房门。

布置典雅的米色调房间里，灰白渐层发色的少女慵懒地趴在床上，小脸朝着门口，两只白生生的脚往上翘起，时不时踢晃几下。

“釉釉。”她挨到床边坐下，斟酌着是要委婉一点还是直接扔出直球，神情很是纠结。

“怎么了吗？”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釉釉放下手机，往前挪了挪，将小巧的下巴抵在睿颖的大腿上，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衬得她的神态越显娇憨。

“就是……”睿颖压下想要摸摸她的头的冲动，手指揪着床单，秉持着沟通是避免产生误会的最好方法，决定还是干脆一点地问道：“你知道我叔叔跟姑姑……与老板做了什么交易吗？”

釉釉愣住般地眨眨眼，张着嘴，好半晌后才发出一个轻轻的“啊”。

“我听到老板说，你告诉他我有苏醒的迹象。”睿颖边说边端详她的表情，“是指有什么东西要从我体内醒来吗？像是……异形那样？”

说到最末几个字时，她的语气变得紧张又小心翼翼，不自觉地摸摸胸口，真怕有什么之后会破胸而出。

“不是那种东西。”釉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把捉住睿颖的手，美眸闪烁着慌张，“百百你……都知道了？”

如果直接谎称都知道了，那么一定可以从釉釉嘴里套出话，可是睿颖还是摇摇头，老实说道，“没有，我只听到老板在跟小萝姐在讲我要苏醒了、满十八岁就可以获得那东西、这是叔叔他们跟他的交易……”

“那你，”釉釉舔了舔发干的下唇，没有察觉她把睿颖的手握得有点紧，“为什么会选择来问我？”

“我不敢问老板。”睿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想要让气氛放松下来，釉釉看起来比她还紧张，“我觉得他有点恐怖。但釉釉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我的朋友，而且似乎也知道事情真相。”

两相权衡之下，天平偏往哪一边不言而喻。

“你不生气我瞒着你吗？”釉釉盯着睿颖的脸，似乎不懂为什么她还能如此冷静。

“我为什么要生气？”睿颖反问，“你没有伤害我，还救了我好几次；也是你让我知道，我不用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害怕的时候可以向你求救。”

“可是……你不会怀疑我是为了师父的吩咐，故意接近你，故意对你好的？”釉釉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假装与我当朋友吗？”睿颖直勾勾地看进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神情很是严肃。

“当然不是。”釉釉回答得又急又快，像是怕被她误会，“一开始我们接近你的确是为了任务，但是跟百百相处后……”

“我们？”睿颖注意到她说的是复数人称。

釉釉露出一个“我真笨”的挫折表情，有些泄气地垮下肩膀，“我跟小橘。”

听到她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睿颖反倒没有再绷着脸了，琥珀色的眸子在闪闪发亮。

这样的转变看得釉釉一头雾水，原本包覆住睿颖双手的十指松开来，改而去捧她的脸，有些担心地紧盯她不放。

“这不就结了吗？”睿颖咧嘴一笑，顺着釉釉先前的那句话往下说，“你跟小橘都是因为任务接近我，可是小橘一开始就很明显没有要与我当朋友。”

想到金棕发色少年的那张臭脸，再看着表情关切又带着紧张的釉釉，睿颖心里亮如明镜，“所以我根本没什么好生气的，我还很开心因为这个缘故，我可以跟你成为朋友。”

她的言语如此直率真挚，如同一道温暖的风吹拂而过，将釉釉心头的不安都吹散了，不由得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两名女孩挨得近极，仿佛鼻尖都要蹭在一起的亲昵姿态让开门进来的小橘顿时扭曲一张漂亮脸蛋，眼里都要喷出火了。

“睿颖你给我放手！”他大步走到床边，巴不得用视线就可以戳穿有着短鬈发与蜜色肌肤的女孩。

被点名的那人无辜地举高两只手，表示她什么也没做。

…………

“小橘、小橘。”釉釉软软地喊了一声，拍拍床铺，示意他也坐下来，又对着睿颖说道：“百百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问我跟小橘，我们知道的事都会告诉你。”

“问什么？”小橘警戒地扫过睿颖，挑了一个离釉釉极近的位置坐下，伸直的脚刚好可以碰到她的脚尖。

“师父的任务曝光了。”釉釉一放松下来后，又恢复成原本的娇憨。

“喔，那个臭老头的任务……”小橘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地哼哼，几秒过后才意识到釉釉话里的意思，顿地瞪大眼，拔高声音问道：“等等，曝光是怎么回事？”

“嘘、嘘，安静点。”釉釉将食指竖在唇前，等到小橘安分下来后，才又继续说道：“总之就是曝光了，细节什么的你就不要在意了。”

“好吧。”小橘拿她没辙，瞇起眼看向睿颖，“你想问什么？”

“叔叔他们跟老板的交易是什么？跟小萝姐有什么关系？还有苏醒又是指什么意思？”睿颖一股脑地将问题都倒出来。

小橘忍不住瞄釉釉一眼，“这些事你直接讲不就好了？”

“因为我们是两人一体嘛。”釉釉歪了下脑袋，眸子里透露出“我说得不对吗”的意思。

那可爱的模样看得小橘的心都要融化了，一迭声的“对对对”，不过在看向睿颖时，那张俊俏脸蛋就立即板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你叔叔找上我们事务所，希望臭老头可以派人保护你到十八岁生日，做为条件交换，就是你体内的东西成熟后，要取出来给师母，我跟釉釉就是负责保护你的人。至于你身体里有什么，我只知道那东西成熟时会引来妖魔鬼怪觊觎，细节就不清楚了。”

睿颖一怔，猝然回想起胡悦被怨气侵蚀时，曾说过一句话。

“茗灵留了一个东西给你，把它给我。”

釉釉看她神情恍惚，怕她会钻牛角尖，忙不迭解释，“百百放心，你叔叔说那个东西取出来后不会影响你身体健康的。”

“反正臭老头都说那东西对师母有益了，基本上就是好东西没错。”小橘摆摆手，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所以我……”睿颖的嘴张了又合，有种不真实又荒谬的感觉，“不是人吗？”

“是人类。”釉釉肯定地说。

“现在是。”小橘不冷不热地补上三个字，换来釉釉丢过来的一颗枕头以及一记警告的眼神。

“小橘你现在不要说话。”脸蛋甜美的少女鼓起腮帮子，不满他的多此一举。

“啧。”小橘咋了下舌，但还是乖乖地闭上嘴，窝在床上做个安静的美少年。

“听我说，百百。”釉釉握住睿颖的手，就像睿颖之前开导自己一样，轻声安抚，“现在或是之后，你都会是人类的，这也是你叔叔与师父做的交易之一。”

“也就是说，那个东西成熟时，我就不是人类，但是取出来，我又恢复成人类？”睿颖梳理着她所获得的信息。

“没错，百百理解得真快。”釉釉称赞道。

小橘在一旁撇撇嘴。

“如果那东西可以让我变得不是人类，小萝姐为什么会需要？”睿颖困惑地蹙起眉。

“百百，你还记得我们去洋楼拍电影的那一天吗？”釉釉突然提起这件事。

“记得。”睿颖脸色顿地凝重起来，发生在陶氏洋楼里的事情太过耸人听闻，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那你记得师母出现时，白大人说了什么吗？”釉釉又问。

“我想想喔……”睿颖努力在记忆的抽屉里翻找，只是那时候的状况极度混乱，她一时间难以扒拉出细节对话。

“您好，槐山之神。”小橘重复了当时的话，声音轻轻的，表情也极为平静，一反他平时的躁动。

睿颖睁大眸子，在震惊夏萝身份的同时却也觉得理应如此。白大人是鬼差，鬼差勾魂时人类本就不该窥视，但夏萝却能说动白大人网开一面，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睁开眼睛。

“可是神明不是需要信仰吗？否则就会像胡先生一样……”提到胡悦时，睿颖心里酸涩。胡悦失去丰和村村民的信仰后，成为了妖怪。

“师母她的情况比较不一样。”釉釉纤白的指尖在空中虚点着，似乎在计算时间，“事情得从十二年前说前，那一年的夏天发生很多事。”